一

“阿丽，我们十一见哦！”嘉嘉对我太太说，并将航班信息发了过来。之前我们发出过几次邀请，嘉嘉因各种原因不能成行。这次嘉嘉爽快答应，阿丽兴奋得跳了起来。

今年的秋天姗姗来迟。七月热，八月热，九月依然热。嘉嘉的造访，恍若一阵秋风，让我们感到舒爽。

嘉嘉是阿丽的闺蜜，她们的交好缘于学术交流。那时两人刚大学毕业，都在大学任教，一个在广州，一个在上海。秋天，会议在十堰举行，会后大家爬武当山。年轻女孩喜欢穿高跟鞋，嘉嘉与阿丽都是。高跟鞋最怕登山，嘉嘉果然出现状况，一个趔趄崴伤了脚。阿丽赶紧过去扶。嘉嘉白胖，阿丽瘦高，这一胖一瘦的相互搀扶，成了沿途一道亮丽的风景。这一扶扶了三个多小时，也扶出了她们的相知相惜。

翌年，新婚的我们去上海旅游。嘉嘉邀请我们到她家吃饭，还要我们住她家。嘉嘉的父亲温文儒雅，是个老革命，也是上海电视台创始人之一。他们家在上海最繁华的街道——南京路，五六十年代有部电影叫《南京路上好八连》说的就是那里。那是一幢法式建筑，他们住二楼，两室一厅。嘉嘉有个十五六岁的弟弟，一家四口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地方。阿丽与嘉嘉挤一张床，我呢，只能在厨房打个地铺。睡了一个晚上，被蚊子叮了几个大包。嘉嘉不好意思了，硬要我到他男朋友家去住了两个晚上。

嘉嘉的善良与真诚也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二

嘉嘉携女儿娜娜来了。多年不见，嘉嘉不显老，但脸上已刻上岁月的沧桑。

1988年的秋天，嘉嘉忽然告知，她与男朋友分手了，将去日本读研。那时，出国是一股热潮，也是一种荣耀。她独自跑到日本闯荡，我们除了羡慕，更多的还是担心。

情况似乎不错。嘉嘉在东京学业顺利，还寻找到新的爱情，嫁给了一位华裔画家。嘉嘉说，单纯的她，因为喜欢他的画，也就喜欢上了他。

我们为嘉嘉高兴，想着好人有了好的归宿。

可以想象，那时的嘉嘉是幸福的。我在《粤港信息日报》编副刊，便约她写写日本见闻。从她的文章中，读者感受到她对生活的真诚与热爱。

婚后第二年，嘉嘉便有了女儿娜娜。我们真的没想到，孩子没满一岁，他们的爱情便亮起红灯，原因是男人家暴。嘉嘉忍无可忍，抱起孩子回了上海。回国的嘉嘉继续求学，在某名牌大学读博士。

也可想象，此时的嘉嘉是如何的艰难与痛苦。一个人带着嗷嗷待哺的孩子，还要去攻读博士学位，期间，是孤独与操劳的相伴，绝望与憧憬的博弈。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她记得因为生活拮据，读书之余还去兼职；记得每天都学习工作到凌晨一二点；记得女儿生病住院，而她正准备毕业答辩，双重压力下她曾绝望地失声痛哭……

“只要你对生活足够真诚，就会积极努力，有破解的力量。”努力的她博士毕业留校任教。回想起过去，嘉嘉这么说。我听出她的话里独特的意味。

社会是复杂的，真诚与善良常被人当成笑料。生活或许嘲笑过嘉嘉，但她最终还是以真诚成为生活的强者。

三

想着嘉嘉母女来自大都市，我们驱车去南平村郊游。

南平坐落在凤山脚下，因“双壳槐枝”入选全国“一村一品”示范村镇。我喜欢它的缘由，是蜿蜒而下的凤溪。九月、十月是柿子成熟的时节。那溪边的柿子树挂满柿子，宛若一个个悬挂的小灯笼，惹眼又有情思。

我们沿溪而走。一溪清水，汩汩流淌，仿若悠长的叹息。在这个秋天的年纪，回看过去种种，一切都在笑谈中。

“他想跟我复婚。”讲起她的前夫，嘉嘉语调平和：“娜娜不同意。我也单身这么多年，习惯了。”她告诉我们，离婚后她没再婚，她的前夫不久就再婚了，然后又再离异。如今，也是单身一人。或许是经历后的幡然醒悟，现在的他经常找嘉嘉微信聊天，倾诉他的内心。嘉嘉呢，坦然受之，将他当作一个故知。

嘉嘉两年前退休，被某教育机构返聘，工作生活都充实而稳定。我们感到，几十年的打拼，嘉嘉的心没被污染，她的真诚更多了一份宽容。

“你为什么不同意父母复婚？”我问娜娜。

“该在一起时离开，不该在一起时复婚。何苦呢?”快人快语的娜娜有自己的见解。她说，作为孩子她当然希望父母能在一起，还是父亲的诚意不够，起码他的诚意没让她感受到。现在她们母女相依为命，她不能让母亲再受伤害。

我以为娜娜是对的。正所谓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只要那位画家、娜娜的父亲为此付出全部的真诚，我想，应该会有一个好结局的。

这些是我们的感悟，也是今年秋天嘉嘉母女送上最珍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