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智兴

一直喜欢这段话，人生就像旅途，它的意义不在于到达，而在于旅途的风景和看风景的心情。

希望可以永远存留着对于旅途风景的期待和美好的心境，那么，将来即使鬓发如雪，心中一样可以有灿烂阳光。

基于以上种种，我记录下曾经生活过的葡萄牙小镇——花镇的时光片段。

花镇姑娘

刚到花镇的时候，镇长很认真地给我们安排了学习的伙伴。他给男生安排的是当地放暑假的女大学生，给我们同去的女生安排了当地的小伙子。镇长开玩笑说这是为了使我们更好地学习葡萄牙语。镇长给我安排的是一名大学二年级的女学生，叫林娜。

林娜在一个单亲家庭长大，父母离异后她跟母亲生活在一起。她对父母离婚很理解，因为父母离婚后各自找到了中意的伴侣。林娜是个非常认真的人，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只要我安静下来，她就开始叫，阿丰索（我的葡萄牙名字）说话，说葡萄牙语，你不说怎么能学会？我们聊天的地方是在镇上的博物馆里，在那里我们度过了很多时光。她带我去过镇上的游泳池游泳，还让她母亲开车到她外祖父的果园摘水果送给我。她向她母亲夸我，说我如何聪明，她只要讲半句话我就能全部明白她的意思。林娜不喜欢拍照，我只拍到过一张她弯腰侧身摘水果的照片，至今仍然在我的相册里。林娜虽不算是一个美丽的姑娘，但非常善良非常善解人意。她是一个想起来就让人感到温暖、令人怜惜的姑娘。

在花镇认识的姑娘当中，还有一个叫包娜的，她也是一名在放暑假的大学生。因为她帮助神父招待我们吃饭，我们认识了她。包娜皮肤白净，笑容灿烂，是个很动人的姑娘。她家是开店的，有一次我问指导老师花镇博物馆馆长阿尔弗雷度先生，包娜家是开什么店的？馆长很神秘地对我说是开西装店的，我信以为真，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开棺材店的。馆长事后幽默地说：难道不是吗，人不都是穿着“西装”入土的吗？

我和包娜去镇上的露天舞场跳舞。包娜的舞姿不错，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跳舞，但配合很默契，包娜有很好的节奏感。一个小镇姑娘和一个中国人跳舞，还是惹得不少人回头。包娜与我有过一张合影，她用手大方地搭在我的肩上，照片中的我作腼腆状，那是过去真实的我。

离开花镇的前一天，我送了一份小礼物给包娜，那是一套中国传统的剪纸。之前送给林娜的小礼品是一本有中国风光的笔记本。离开花镇前，我留了她们的通讯地址，虽然一直未与她们联系过，但我偶尔会想起她们。

花镇的房东老太太

在葡萄牙的最后一个月，我们是在葡萄牙的北方小镇花镇度过的。

镇长安排我们住在当地居民的家里，我住在一对已经退休的葡萄牙老人家里。因为老人的孩子在法国工作，所以家里只有夫妻二人。老太太很健谈，老先生比较沉默，看上去都非常善良。奇怪的是，他们都不识字。

这对老人年轻时在法国打工，老先生在法国修路，老太太在法国帮人做保姆。在法国工作了三十五年后退休，法国政府每月给他们退休工资。退休后他们回到故乡，建起了一幢二层的小楼。老太太非常热爱法国，一提到法国，老太太就会满怀感情地说：啊！法兰西！我爱法兰西！

老太太安排我住在二楼的一个房里，房间非常干净，也很舒适。老太太起初不愿收我的租金，说自己有法国政府给的退休金，够他们用了，他们不需要钱。我当然不可能不支付租金，最后他们同意让镇长确定，月租金1500澳门元，可以折合3万多埃斯库多葡萄牙货币。

老太太家里各处都放有一些中国景德镇的花瓶，老太太非常喜欢这些花瓶，把每个花瓶都拿给我看。有一次我不小心把一个花瓶打碎了，我赶紧道歉，要赔钱给他们。老太太坚决不同意我赔，为了减轻我的内疚，老太太说，这个花瓶早就该打碎了，因为擦花瓶太费神了。还说花瓶买的时候也很便宜，不值钱，最终还是没让我赔钱。

离开老太太家这一天，我给他们做了几道中国菜，以表达我对他们的歉意和感激之情。其实所谓的中国菜，唯一可算得上中国元素的就是在超市买的一瓶酱油。

十多年过去了，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可好？

花镇理发师的漫长假期

在花镇住了一段时间后，发现本地人的生活特别悠闲，他们大多喜欢在咖啡馆里消磨时光。

熟人们见面时，总要聊上好一阵子，然后才余兴未了地离开。我没见过谁很匆忙地去上班或去办事。在八月这个时节，大家喜欢的是户外露营和旅游。

刚到花镇的时候，我去镇里的理发店理发。理发店很小，只有一个中年男理发师，理发一次折合澳门币四十元。

过了一阵，我头发长了，又去理发。但见门上挂锁，贴了一张告示，理发师说他从这个月的几号至下个月的几号去度假了，需要整整一个月时间，请大家移步到其他理发店去。

这让我开了眼界，一个小理发店的老板生意清淡，赚钱不多，居然会想起来要去度长假。这和国内不同，哪个不是忙得底朝天，没闲工夫去度假。

回国以后，我在机关继续做了五年多公职人员，经常忙到晚上十一点钟才回家。有一段时间觉得很充实，并乐此不疲。时间一长，难免会想起在葡萄牙的悠闲时光，想起那个去度长假的理发师……

不久，我喝下一杯向往自由和悠闲时光的酒，告别了我十多年的公职生涯，做了一名律师。

□龙志球

在珠海，知道阿九的人不太多，可说起九记排档，几乎家喻户晓。一到饭点，二十多张台位已坐得满满当当，晚去一点，就得耐心排队等着。

人声鼎沸中，有个留着长卷发、穿着T恤衫、踩着人字拖的家伙，两手各端一盘菜——椒盐九吐或沙姜炒鸡，炒粉肠或鱿鱼蒸肉饼，给您送菜来了。不知底细的食客，以为他是服务员。其实他就是阿九，九记排档的老板。

人问，阿九是他真名？非也！

又问，他家里兄弟姐妹多，他排行老九？非也！

三十多年前，阿九还不叫阿九，他原本做的是海鲜买卖，从渔民手里收购海鲜，再转卖出去。那时冰冻保鲜技术相对差点，卖不掉的海鲜，往往直接扔掉。他觉得可惜，于是自己动手把它清蒸了、爆炒或是炖汤了，路边小桌一摆，招呼店员或三五老友，就着咸湿的海风、喝着九江双蒸。尤其他做的九吐鱼，不管椒盐炸还是泰椒蒸，都好吃得让人拍案叫绝。

老友惊叹：以后就叫你阿九，你干脆开个大排档得了！

嘿，阿九一看，从外地涌来投资的、创业的、打工的，人多着呢。人多，总得吃饭吧。阿九的九记排档就开起来了。

店面原本不大，也没怎么装修，菜品就那么十来道家常菜，可阿九对海鲜熟悉，食材新鲜，做法地道，价格亲民，分量也大，生意很快就红红火火。不光那些外来的打工妹、打工仔，本地的街坊邻居也常来光顾。大家一传十、十传百，九记排档的名气在珠海就传开了。

有人问阿九，听说你蒙着两眼也能十秒内剔净一条九吐鱼的鱼骨？

阿九嘿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天傍晚，几个客人匆匆进店，点名要吃椒盐九吐、泰椒蒸九吐。事有凑巧，当时阿九有事不在，店里九吐鱼又刚好卖完，服务员推荐了其它几个菜。客人勉强接受，但深表遗憾。原来，他们从京城来珠海出差，听人推荐，临走前特地赶来尝尝，而店家最拿手的九吐鱼没吃到，怎不叫人遗憾？

服务员听了，既感动又激动，忘了阿九定下的规矩：新鲜的给顾客，不新鲜的给自己。便问几位顾客：我们老板还留了几条自己吃的，但是可能没那么新鲜，您看怎么样？

客人一听，乐了。你们老板自己吃的，怎么可能不新鲜？上！

谁知一吃，还真不太新鲜，味道自然也大打折扣。

阿九回来听说了这事，非常生气。赶紧跑过去给客人赔礼道歉，说：不新鲜的鱼怎么能给客人吃呢？这桌免单，欢迎你们下次再来！

客人不但不生气，还夸赞阿九。新鲜的给顾客，不新鲜的给自己，想不到老板这么厚道讲诚信！也是凑巧，这几个客人居然是京城某知名媒体的记者，经他们一宣传，九记排档的名气就更大了。

后来，因为横琴开发，九记排档也趁机换了地方，就在港珠澳大桥延长线入口附近。店面扩大、重新装修，但还是大排档风格——圆木桌配塑料凳，菜品还是那些家常菜。生意一如既往地红火，周末还有不少港澳食客大老远赶来尝鲜。阿九呢，不管生意多旺，也不管赚了多少钱，一直坚持原材料亲自把关、出品亲自把关。虽然现在很少亲自下厨，但他每天都呆在店里。自己在店里走一走，心里就踏实了。食客们呢，看到人声鼎沸中端菜的阿九，心里也有底了。

至于阿九是否真有蒙眼剔鱼骨的绝技？有人说确有其事，阿九为了教育儿子干一行爱一行，蒙眼十秒就搞掂一条。要知道九吐鱼又软又滑，骨头又细又多，阿九剔骨后的九吐鱼还能保持原型，把儿子整得心服口服，比那解牛的庖丁、卖油的老翁牛多了。

□周立敏

我和我的兄弟姐妹

从我们生长的泥土里连根拔起

一根一根挤在运送车上

经过长途顛簸

到了另一个敞亮的马路旁边

重新种下

所有的树枝已经修剪

不见一片树叶

被切割的伤口仍然新鲜动人

我们整齐划一地站在马路边的风里

那些戴白手套执着铁锹的人

围着我们拍照

我们有点兴高采烈

成为或即将成为马路边的风景

但那断根的、折枝的痛

还有远离生长泥土的忧伤

也种在了马路上的天空里

做一棵会害羞的草

要做植物

就做一棵会害羞的草

春天一来

漫山遍野拔节生长

特别是从将融化的白雪中

努力地钻出细长的身子

尽力踮起脚尖打量头顶的天空

把一点还挂着雪粒的绿意

羞涩地向世界开放

空气中充满着青涩的味道

那是生命的体味

那种谦卑，那份害羞

一如冬季到来后

无声无息地退出隐藏